第八十七章--火海
甫睁眼，她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。
乾柴的劈啪声刺耳，空气中弥漫着烟雾，黑烟与红火不祥地交错，似要灼伤肌肤的温度，恐惧感近乎令她窒息。
她眼中惊慌地环顾四周，烈焰狂嚣，火舌已捲上身侧的男人，焦黑了男人的皮肉与髮，火焰焚烧后的痕迹是一具具的枯骨残留，无人喊叫、无人奔逃，亦无人甦醒。
整个空间像是个静寂的死亡之城，完全被死神所垄罩。
她认出此处是何家的大厅，自己方才出演的所在，而她本身无法移动，烈火亦没有伤及她分毫，燕如雪这才明白自己身处梦境之中。
意识到这点，她心里就安心了几分，回想起自己出演过后的事情，燕如雪只记得她下了戏台回到梳妆室，她正卸下髮上的头饰，忽然间一双手自她身后出现，以浸过mí_yào的帕子掩住了她的口鼻，她便这幺晕了过去。
再睁眼，便是此刻的景象。
所以自己的肉身现在是睡着的吧？她暗想，所以才会梦见这番景象。
目光流转，熟悉的大厅被逐渐烈焰吞噬，一步步迈向倾颓，化为灰烬焦土。
忽然间，她的视线一滞，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大厅戏台上。那人背对着她，茕茕独立于戏台之上，火舌窜动于下，她却无动于衷，彷彿全世界仅剩下她一人。
那是楚湘，她卸下伪装，杜鹃的假面被丢弃在一旁，燕如雪启唇想叫那人快离开此地，无奈声音却锁在嗓眼之中，不得发声。
霎时间，一声枪响骤起，燕如雪眼睁睁地看着子弹击中楚湘的臂膀，血花在她的衣装上绽放，楚湘以手摀着伤口，回过头来看向开枪的人，眉目间仍是那份从容淡然的优雅。
「原来你还在，我以为你已经离场，或是早就死了。」楚湘浅浅一笑，「真是令我意外。」
「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妳。」语调沉着，伯劳手里的枪口仍对着女人，「谁会想到已逝的何家夫人竟会以其他身份苟活于世。」
「我不是苟活，只是还有未竟之事。」
「未竟之事，指的是扳倒我们吗？」伯劳冷哼一声，「若真是如此，妳的目的可没达成，红军来势汹汹，凭将军的能耐，将整片江山纳入手心是迟早的事……」
「我何时说过要扳倒你们？」楚湘微偏着头，「的确，我有用些手段与你们抗衡，但政局更替本是天下常理，花间已经许久不单对执政者效忠了。」
「那妳居心何在？」伯劳的嗓音缓了下来，「其实张将军也没想过要为难你们，只要你们和燕家一样，肯为他出力，将来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份。」
「邓先生，你可知道类似的话，花间已经听了不下百次，长年周旋于各方势力，我们也累了。世界更替极快，燕家的出走其实也代表着花间内部的争斗失和，花间已经无力再维持下去，我只想让它在我手上散得安详。」
乾柴劈啪，喧嚣于耳畔，但燕如雪仍能清晰地听见楚湘那隐藏于平淡语气的哀伤无奈，或许是为了一方势力的灭寂，也或许是因为末代后人终将面临注定的离别。
不知道为何，燕如雪心底隐约觉得，这回在梦里是她最后一次见她了。
「妳想解散花间，我没有意见，可是在那之前，妳先把花间手上的资料交出来再说，」伯劳将枪口抵上楚湘的额头，「还有，燕家那能以梦知事的后人在哪？她的子嗣并没有断绝吧？」
闻语剎那，燕如雪心神一凛，等着楚夫人的回答。